“温暖30年寻找有缘人”二等奖作品: 温暖岁月的黑芝麻糊

温暖岁月的黑芝麻糊

杨仕荣

温暖岁月的黑芝麻糊杨仕荣选择读了师范学校，就铁了心一辈子服务教育事业，立志教书育人，为那些渴求知识的农村孩子找到更加宽广的前途。但我万万没想到，现实条件会与自己的理想存在如此遥远的差距。

1988年我从师范学校毕业，踌躇满志地到分配的乡镇报了到，得知自己被分配到一所边远山村小学教书，我没任何怨言就去了，大脑中一路滚动回放自己曾经看过的、描写山村小学教师生活的小说和电影中感人至深的情节。赶了几个小时的山路，到了窝居深山的目的地，我看到两间低矮的土木房屋，挂在屋檐下的那半截铁块，证明这是一所学校，有钟声曾在这里响过。村长匆匆忙忙赶来，要招呼我去吃晚饭。我问他，其他老师呢？村长说，小伙子，对不住你了，除了你没有其他啦！我这才知道，自己所到的学校是所一师一校的边远山区学校，多年来，老师难分进来，进来也难留住。我一个激灵，从诗情画意的云空，回到孤寂无助的现实，远退到辽阔世界的边缘。

蜷缩在清冷的小屋里，我思想着是走还是留，昏昏沉沉地想着睡去，又昏昏沉沉地睡去醒来。窗外的阳光亮得扎眼，口渴得冒烟。我挣扎着爬起来找水喝，这才发现，原来的老师留下的破锅锈桶里根本没有一滴水。打开门，一群山村的孩子挤了上来，一双双小手捧着洋芋、核桃、鸡蛋，眼里带着惊恐，含着渴望，颤抖的声音结结巴巴吐出真话：老师，教教我们吧？老师！老师！孩子们抬着头不住地请求，像鸟巢中饥饿的小鸟，张着嘴巴伸着脖子嗷嗷待哺。

我仰起头，用力拉伸眼皮，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。这些山里的孩子没有什么错，他们不能缺少教育，他们需要有一个美好的明天。抚摸着他们的头，我的内心泛起亲情般的热流。我蹲下来告诉他们，回去吧，孩子们！话没说完，他们急得直哭。我接着说，明天，老师给你们上课。他们立即破涕为笑，用衣袖擦擦眼泪，一步一回头，磨磨蹭蹭地往村里回去了。

孩子们的到来，给小小的学校带来了热闹和快乐，一放学，两间房的世界，又恢复无边的寂寞。教学上的苦无所谓，更苦的是个人的生活问题。在这远离闹市和集镇的深山里，一年有半年缺水，没有大米，没有蔬菜。生活所需的原料和物品，必须走20多里山路才能买到。周末赶一次集，买十多斤大米、几斤蔬菜，再省吃俭用最多能维持一个月。

山里的日子，多的是新鲜空气、视觉的生态享受，落实到肠胃需求就有些无可奈何。早晚两餐随便应付，深更半夜，改完作业或看书太久，饥肠辘辘，心慌意乱，翻遍陋室，除了几个生芽的洋芋，实在没有什么可食用之物，就连这几个洋芋也无烧烤的柴火。忍耐，忍耐，再忍耐。迷迷糊糊地看书，迷迷糊糊地睡去，又迷迷糊糊地醒来，肠胃还在叫响个不停。遇到连续下雨山路泥泞，无法出门的日子，柴米油盐皆空，实在没办法，只有抓些野菜熬汤充饥。学生送的鸡蛋、洋芋我根本就不忍心吃，因为这些是他们家唯一能换钱的产物，我要把他们背到街上卖了，抵交他们的书学费。

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下，解决自己的生活，注意自己的身体，这是自己的事情，没人关心关注自己。生活需要的粮食我背不进多少，我还得找些补充食物，解决生活和充饥的所需。到集镇购物，我在各种营养品中看到了南方黑芝麻糊，一次买了5包。买了这5包南方黑芝麻糊，一路翻山越岭向山村小学靠近，心里增加了些底数，少了因无物充饥的担忧。

生活实践证明，我的选择是正确的。夜深物静，肠胃空虚时，用热水冲一碗南方黑芝麻糊，简陋的宿舍弥漫了浓香。待凉定后，慢慢细品，细腻的口感，清香的味道，实在的肠道抚慰，解除了我饥饿的心慌意乱。一碗下肚，神定气爽，我继续批改作业、书写教案、看书写作。喝久了，我甚至觉得南方黑芝麻糊就是我生活的依靠，它比我生活中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重要。

当时，山里的条件比较差，交通不便，物资匮乏，山里的孩子根本没见过这个东西。有一天，下课休息，几个学生在垃圾堆边争抢吵闹。我过去一看，那一幕让我惊呆了！几个学生把我扔在垃圾堆中的南方黑芝麻糊的袋子，一一撕开来，用舌头舔舐上面的残留物。我不理解孩子们当时的心情，大声制止他们：“吃不得！过期了，会害病的！”孩子们笑笑，老师，您吃的东西都是好的，没病，很好吃！

我一时无语，心情极为复杂。下午，我上了一节特殊的课，叫每个学生回家拿一个碗，把我剩余的芝麻糊都拿出来，每个孩子给他们冲了一碗，让他们仔细品尝，慢慢享受，然后，谈谈各自的感受。学生们舍不得大口吃，一点一点地咂摸着，食用后，各自表白了自己的感受。说这像我家的面糊，却比面糊好吃、细嫩；像糖又不像糖，比糖入口、柔滑；这东西一定很金贵，只有像老师这样的人才能吃到！

等学生说完，我再跟他们解释：同学们，你们说的都对，南方黑芝麻糊不是什么稀奇的食品，它是用一种叫黑芝麻的农产品制成的营养品，是给所有人提供的一种生活食品，不是你们所说的只有像老师这样的人能吃到。以后，我们的交通条件好了，信息不闭塞了，你们能吃到，你们的爸爸、爷爷、奶奶也能吃到！你们只要努力学习，今后有了成就，也能把我们山里的农产品做成比这更好吃的食品，让山外的人也羡慕不已。

仅只是一份用来充饥补充营养的南方黑芝麻糊，却演化成了我教育孩子的鲜活材料，我感激南方黑芝麻糊为我带来的一切，更对它一往情深，整整三年的山村小学时光，我的生活中充满了南方黑芝麻糊浓郁的芳香。

三年之后，我的学生都到村完小读书了，我和我的学生曾经共有过的小学也撤并了。我离开了生命中那所难忘的小学，离开了我疼爱的学生，按上级的需要辗转不同的岗位。就在我教的那28个山村孩子中，有的大学毕业走上了不同的行业、有的走上了创业致富的道路。收到他们的礼物还是——南方黑芝麻糊，收到他们的问候还是——老师，是否还记得南方黑芝麻糊！

其实，不止他们，从那以后，在我的生活中，我一直保持每天一杯的黑芝麻糊生活，在留恋与向往中我幸福地生活着、愉快地工作着。从岁月深处散发出的芬芳，已经融合成生命的有机成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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